性、剝削、人口販賣:從電影《夢碎天堂》看沒有身份的荷蘭邊緣人

電影《夢碎天堂》刻畫隱藏於荷蘭社會的黑暗現實。(圖片來源:nu.nl)
                            現實很近,夢想很遠
夢碎天堂是一部讓人看了神經緊繃,許多畫面真實到不忍直看的電影。故事描寫六個不同背景的人來到了荷蘭阿姆斯特丹,或懷抱夢想、或帶著來自家鄉的哀傷⋯⋯非法入境被雇主剝削的的非洲移工、被人口販子拐騙在紅燈區賣淫的東歐女孩、離開了戰亂國度在荷蘭經營紅燈區生意的人口販子、在東歐內亂中失去至親的母親以及生活無虞但渴求父母關愛的音樂男孩。這是一個他們在生命的各種因緣巧合下,相遇並拾起夢碎現實的故事。
荷蘭導演Joost van Ginkel用了很多讓觀者無法閃避的鏡頭,赤裸裸的刻畫隱身在荷蘭最黑暗角落的人物。此片並不是紀錄片,但這些人物與故事,確實曾經、也用現在進行式的方式發生。或許,導演選擇用劇情片方式來呈現這些殘酷片段,也是試圖降低觀者對於荷蘭社會的夢碎心情吧。以下是(無雷)觀後感與電影所牽涉的荷蘭社會面向,讓我們一起從電影故事看看它呈現的荷蘭現實。

現代社會的奴隸:非法移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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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角色Yaya:非法在荷蘭工作,即使在被剝削的環境裡還是虔誠地祈禱並感謝神的非洲移工。(圖片來源:絕色國際)
荷蘭身為一個以完整社會福利著名的國家,其實也有許多法律無法顧及的邊緣面。在這塊土地上,除了用公民、學生、工作、伴侶、創業等合法身份生活的人之外,為了增取工作機會,也有許多非法移工在沒有政府保障的狀態下努力求生。他們常是無法被雇主用合法方式聘用的勞動階級,用低微的工資在生活費高昂的荷蘭努力求生。
歐盟國家居民可以在各國自由移動或工作,但所有「其他地區」人民則常要拿到經理級以上的薪酬(稱為「高技術移民」),並由公司特別申請工作證才可以得到工作簽合法居留。申請工作簽的難易度通常反映在最低薪資上:隨著每年的幣值浮動、荷蘭經濟狀況,也有可能是政治風向(排外或是開放)⋯⋯規定年年都在調整。這裡不是要詳細列出在歐洲得到工作簽的1001種方法,只是想讓大家理解,這樣的條件對於飄洋過海而來的大部分移民而言,要得到合法居留權並非易事。
無法避免的,荷蘭一直存在著來自各國的非法移民。要統計、管理、或是遣返這些沒有身份的人的十分困難,從WODC(het studiecentrum van het ministerie van Veiligheid en Justitie)的資料(NRC報導)來看,2013年荷蘭國境內約有3萬5千名非法移民,每年更有數以千計的人因為戰亂或是為了更好的機會冒險進入荷蘭。這裡暫且不談歐洲正焦頭爛額的難民議題,以為了生計前來的經濟移民來說,除了亞非等非歐盟國的移工,許多來自經濟發展停滯不前的東歐地區人民也大量遷入。勞力密集的產業用低於荷蘭最低薪資的報酬雇用非法移工已經不是新聞,荷蘭政府最近就舉發了不少船廠用每小時一歐元(不到40元台幣)的超低薪雇用羅馬尼亞工人。這些非法移工在荷蘭社會是無聲的族群,為了居留在這塊土地上,即使被剝削也保持沈默。
延伸閱讀難民之難,難於上青天
紅燈區合法化助長了人口販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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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角色Jenya:懷著明星夢,卻被人口販子暴力控制在紅燈區賣淫的保加利亞女孩。(圖片來源:絕色國際)
荷蘭紅燈區一直是遊客如熾的熱門觀光景點,《夢碎天堂》直接且殘酷的描寫了被人口販賣到阿姆斯特丹賣淫的東歐女孩故事,這樣的故事為真?為假?性產業合法化是否助長了人口販賣?
荷蘭政府在2000年合法化了性產業,雖然抵著不小的批評聲浪,從務實觀點出發的荷蘭,想著既然無法禁絕不如統一管理,大刀一下立法集中管理性產業,規定性工作者的定期健康檢測、妓院的安全管理等等。這樣公開、透明的經營方式,也成為很多國家規劃風化區的借鏡。
在荷蘭約有2萬5千名的性工作者,其中70%為來自羅馬尼亞、匈牙利、保加利亞、南美洲等弱勢經濟國家的外籍女性。有些學者提出「紅燈區合法化確實助長了人口販賣!」(Dutchrapporteur.nl),而荷蘭政府認為這樣的結論太過草率,畢竟人口販賣的數量無法確切掌握,性工作者為自願或非自願,也很難準確分辨。最後政府版本的報告便以「不齊全的資料更劣於沒有資料(Bad data is worse than no data)」為「紅燈區合法化助長了人口販賣?」的永無止盡討論下了沒有結論的結論。
就如辯論是否合法化性產業的道德辯論一般,這是一個各說各話的議題。對我來說,相較於爭論量化分析的準確性,更重要的是把任何可能經歷性剝削人口販賣的人,都當作是一個「人」來關心和處理。阿姆斯特丹有一個小小的國際組織叫做Not For Sale,他們在紅燈區裡成立了一個庇護所,短期收容被人口販賣的受害者。除了庇護,更提供工作訓練和機會(在紅燈區裡Not For Sale經營了一間小小的咖啡店),為的就是讓這些女孩可以挺直腰桿早點重返社會。一些荷蘭的基督徒團體(Youth with a Mission),也組織了每週拜訪紅燈區工作者的行程,帶著晚餐和點心,敲敲櫥窗用認識朋友的方式去關心每一個紅燈下的靈魂。我願意樂觀一點的相信,在這些團體和個人的行動下,阿姆斯特丹最喧嘩但也黑暗的角落還是有許多改變在發生。
延伸閱讀從開放管理到漸進式消滅簡評荷蘭性產業專區政策 
小結
一向不太喜歡黑暗寫實劇情片,常想著人生已經有這麼多值得煩惱的事,光是看電視新聞就夠暗黑了,何必再和自己過不去?好在《夢碎天堂》雖然給我了不少視覺和心靈的黑暗衝擊,結尾還是溫暖地給了些人性希望。
走在阿姆斯特丹街頭,再一次經過紅燈區望向搔首弄姿的紅燈女郎,我突然有了不同的心情,一面想把頭別開,一面好像又從他們眼裡看到了許多哀傷和無奈;遇到火車列車上因為深黑色膚色被列車長盤查車票和身分證件的移民,多了許多同情,也終於漸漸可以把一個個統計數據「人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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