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隊真的很神？

羅本（Arjen Robben）在這次比賽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圖片來源：NOS）

世界盃 2014八強賽中，羅本（Arjen Robben）照樣賣力的跌倒，但裁判沒有再賞臉，於是八強賽唯一的 PK重擔落到了荷蘭與哥斯大黎加兩隊肩上。這時荷蘭教練范加爾（Louis van Gaal）賭了一把，換上「可能很會擋PK」的克魯爾（Tim Krul）。克魯爾對每個哥斯大黎加球員唸唸有詞，然後瀟灑擋了兩球，荷蘭笑著離開。(見下方荷蘭對哥斯大黎加的 PK影片 ）

一場「經典」球賽於焉成形，荷蘭隊透過上述的三個人在世界舞台上，球迷跟著放鞭炮。隔天荷蘭大小媒體撲天蓋地的頌揚，「荷蘭國土很小，但在XX領域很強大」，這類句構中XX順理成章又冠上足球兩字；「萬事具備，只欠冠軍」、「PK魔咒一破，我們還怕啥」，從各個面向滿足觀眾橘橘的虛榮心。

羅本是很賣力在跑，范加爾是很專業，克魯爾是很老練，荷蘭隊是踢得不錯，但一切都是預期範圍，這個範圍還帶有點橘橘的灰色。

要「犯」如要飯

最近搶走范佩西光彩的羅本，早年就是一雙快腿，但沒有加上「易倒」屬性；隨著年歲漸長，羅本似乎開始學習C羅（Christiano Ronaldo）的招牌，不時在禁區邊緣倒地，張開雙臂等待裁判哨音青睞。羅本可能覺得，自己在摔倒這方面滿在行的，以假亂真，不會步上C羅裁判視若無睹的後塵。

不跌倒的C羅也是很厲害的。（來源：flickr#Ludo29）

墨西哥一役後，羅本大概是太過開心，對荷媒爽快承認自己比賽中三次倒地，「有一次假摔」，但得到 PK 那次摔倒是貨真價實的犯規，「我問心無愧」。此話一出各國媒體競相引用，羅本自己招來了假摔王的標籤， BBC 還特別訪問前荷蘭國腳 Arnold Mühren，他酸酸地說：「應該賞羅本黃牌。雖然他道歉了，但他不該這麼做；在荷蘭足壇，假摔也令人厭惡。何況，又不是不假摔就贏不了比賽。」

基於愛國心使然，荷蘭足協不會讓自家球員白白蒙冤，國產明星的榮譽維護起來更是心切。「大家誤解了。羅本沒有說自己假摔，只說自己『易倒』。」這個澄清越描越黑，引起許多球迷反彈，瘋狂將羅本摔倒改成各種笑圖，荷蘭隊過去的各種汙點也再次被掀，對國家隊的形象只有扣分。

羅本倒地瞬間。（來源： NOS截圖）

其他職業運動中，向裁判要「犯」總是軟蛋的代名詞。目前世界第一邊鋒的頭銜，有必要在後面加括號「（假摔）」，喔不是，是「（易倒）」嗎？

逃不過我的魔掌

在哥斯大黎加一役的前 120 分鐘，克魯爾這名字大概只有荷蘭人和英超球迷比較清楚。透過這寶貴的兩次撲擋和多次「精神講話」，克魯爾一下子變成人人聞之色變的、公開的 PK 秘密武器，秘密到連自家先發門將西利森（Jasper Cillesen）都不知道克魯爾有受特訓。

當范加爾在比賽剩約 30 秒時急急送上克魯爾，後者似乎知道自己裡（數據）外（外表）看起來都不太像應有的PK 擋球機樣子，於是手口並用，對哥斯大黎加主罰球員「進行一個注意力轉移的動作」；而從第一球開始，裁判就多次上前示意克魯爾停止，但克魯爾吃了秤砣鐵了心，「來一個講一個」，通通逃不過他的魔掌。

結果我們都知道了，荷蘭隊贏了。但克魯爾卻自承過程「出乎意料」，因為哥斯大黎加球員沒有如上一場對希臘的PK往上踢，反而一逕往下，於是給了克魯爾當英雄的機會。

讓我們重現荷蘭對哥斯大黎加的 PK畫面。

在俱樂部比賽中，史上有許多教練也用過這招，近年德甲就出現過兩次成功案例。如果失敗，這招就顯得難堪了。2010 年亞運男足半決賽韓國對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加時 30 分鐘快結束時仍 0-0，此時韓國換上替補門將李范永，準備讓他參加 PK 大戰，誰知換人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在比賽還剩 20 秒時就送進絕殺球，這次換人也淪為笑柄。

三場敗仗就黯然下台的范馬維克（來源：flickr#TBWABusted）

經過特訓的克魯爾撲下兩顆球，是不是偶然？范加爾差一點換不了人，換人贏球就成了神之調度？殊不知荷蘭隊前主帥范馬維克（Bert van Marwijk）四年前也如此風光被捧，兩年前休息室不合和三場敗仗就讓他灰頭土臉，還給他冠上「功利足球」的臭名？這些不過都是命運魔掌下，勝利和失敗兩種結果論。

「為什麼不進一進？」

看過德國與巴西四強賽的朋友，可以想想一個問題：德國 30 分鐘就以 5-0 血洗巴西，為什麼荷蘭對哥斯大黎加不趕快「給他進一進」？哥斯大黎加一役，筆者路過阿姆斯特丹一處酒吧，就聽到有人這麼說。「為什麼荷蘭隊不進一進？早該給他 5-0 了。」事後，諸葛亮在耳邊悄悄話：真巧，也是 5-0，怎麼德國對巴西只消半小時就做到了呢？

當足球染上愛國主義的色彩，就引來了荷蘭許多狂熱（愛國）球迷，也影響了本該中立的（愛國）媒體工作者。愛國加括號，是因為這樣的球迷與媒體大多會用愛國心包裝自己的狂熱，然後出現各種亂七八糟的文字。

「羅本比賽中跑近 13 公里，比隔壁的梅西還會跑」這是萊登日報（Leidsch Dagblad）賽後報導中的一句。跑120 分鐘還 0-0 的比賽，和跑 90 分鐘、第 8 分鐘就 1-0 的比賽可以比，大概是愛國心沖昏了頭。各大媒體充斥著「Sabella（阿根廷教練）害怕范加爾與羅本」、「范加爾啥都不怕」等等，一下他怕一下我不怕的，這種「相信我之術」的喊話又是喊給誰聽？

四強中，各國球迷的反應則不一而足，焦慮不安者有之，自命清高者有之，西瓜偎大邊者亦有之。一下子急急幫各國安上「坦克」、「雄鷹」、「森巴」、「風暴」等威名，一下子希望誰輸一輸以免被誰羞辱，另一會又覺得某隊非完整隊形太可惜，但看到某隊主將倒地又忍不住暗喜。大家心裡都希望明燈章魚哥再現，好讓支持的球隊與球員一圓金盃夢。

踢球是球員的本份，調度是教練的本份。羅本和克魯爾在比賽中的表現再亮眼，也是他的本份；范加爾的調度結果顯示他懂得打好手中的牌，還是他的本份。荷蘭隊贏球，則是善盡本份。那看球評球的人，就沒有本份可言嗎？有的，那就是停止造神。

20年前的荷蘭球迷（圖片來源：ANP Historisch Archief）

即知即覺

事實上，沒有教練換人就知道策略必定會收效，范加爾就承認自己不斷地「承擔風險」，更不用說令墨西哥懊悔不已的換下 Dos Santos 一事了。如果神話這一切，再加上鋪張滿溢的愛國情緒，足球就真的只是一種「給他進一進」的運動了，無須費神分析評論了，通通給他進一進。

再次引用萊登日報的一句高昂喊話：「我們有理由相信，世界級教頭范加爾換上克拉希（Jordy Classie）後，克拉希也會錘進一球」。如果范加爾真這麼做，要相信也是他的事，不是我們的事。我們也可以反過來說：「真的很神？那就把球搞進給我看啊。」

相信誰的金口鐵嘴、誰的鬼神表現，不如相信看球的雙眼帶給你即知即覺的畫面。足球，看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