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選舉面面觀(四):沒有個人選戰,就沒有政治醜聞嗎?

荷蘭選舉時的地方活動。 (圖片來源:flickr#harry_nl
個國家的政治體制不同,政壇的熱門話題和討論方式也不一樣。相較於台灣的繪聲繪影、動輒引發他人「人身攻擊」的聯想,荷蘭政壇上其實也充滿各種揶揄與調侃。
有皇室的國家,皇室基本上就是一個很好的新聞題材來源,而且虛位元首的性質更讓記者肆無忌憚,而無所不用其極地從中挖取新聞(或醜聞)也就不足為奇了。荷蘭皇室也未能倖免於難,包括洛克希德事件和公主背景事件。
憲政危機
近代荷蘭政治史上最有名的憲政危機,首推席捲諸多國家的「洛克希德事件」。飛機製造商洛克希德公司在1976年為爭取訂單,廣向諸多國家政治領導人行賄,其中也波及了當時荷蘭女王尤莉安娜(Juliana)的丈夫貝恩哈德親王(Prins Bernhard)。貝恩哈德親王曾任飛官,在二戰時戰功彪炳,但被影射收取多達一百一十萬美金令他名譽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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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蘭女王尤莉安娜的丈夫貝恩哈德親王。(圖片來源:flickr#Sander Lamme
當時的總理丹奧爾(Joop den Uyl)下令徹查,而女王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則宣布如果貝恩哈德親王被起訴,她就要下台負責,由未滿四十歲的女兒碧翠絲(Beatrix)接任。當時的社會大眾還沒有換女王的準備,若換女王可能會引發在野黨連合倒閣;丹奧爾內閣為避免憲政危機,只好保證不起訴貝恩哈德親王,但親王需退下目前所有公開職務,而且不得再穿象徵榮耀的空軍制服。
雖然一場憲政危機就此化解,但皇室從此成為媒體嚴加看管的對象,而總理也從此成為皇室的另一種代言人。
骯髒部長的千金?
原名 Máxima Zorreguieta Cerruti 的現任荷蘭皇后、國王威廉・亞歷山大之妻瑪克希瑪,具有阿根廷裔背景,在歐洲皇室中已屬罕見。不過具最爭議的莫過於她父親 Jorge Zorreguieta 與阿根廷前獨裁總統魏地拉(Jorge Rafaél Videla)的源淵。魏地拉發動政變就任後,在1976-1981這六年間整肅至少三萬人,史稱「骯髒戰爭」,而時任農業部長的 Jorge Zorreguieta 在當中扮演打手的嫌疑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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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威廉(圖右一)與瑪克希瑪(圖右二)和瑪克希瑪的父親 Jorge Zorreguieta(圖左二)。(圖片來源:www.abc.es
真實生活中,王子與公主的戀愛當然也是不容易的。瑪克希瑪在與威廉・亞歷山大訂婚後,面對老爸的醜聞也只能自己出來擔。她堅稱老爸當時身不由己,但已盡全力保持距離,同時也替老爸向荷蘭大眾道歉。儘管如此,身背人道汙點的Jorge Zorreguita 代價是無法參加女兒在荷蘭的婚禮,去年國王的登基典禮也未受邀。
奶嘴皇室
皇室和政府的關係,一直相當尷尬。皇室雖無實權,但任何法案都需透過女王(現已改為國王)的簽署才能生效,倘若不簽,代價又是一場可能的憲政危機。據說,只有尤莉安娜女王在位時,曾否決簽署二戰戰犯的死刑判決。
從女王換成國王後,皇室與內閣和議會也不是就此相安無事。威廉・亞歷山大在就任國王前,曾多次反對皇室完全虛位化;但經濟危機時,在野黨不斷抨擊皇室開銷太多,除要共體時艱外還應完全退出政府運作,成為完全象徵性的虛位元首。
2011 年,呂特總算針對在野黨的質疑作出聲明,表示皇室在政府內的地位不變、是政府的一員,但仍不能影響決策;而皇室的事情若對國家沒有利益,總理不需要去瞭解。呂特打了個比方,「把皇室踢出政府就像給嬰兒奶嘴,吸著吸著其實卻沒啥味道」。
皇室是人民的代表,也是政治人物的箭靶,度假別墅太奢華、要不要去看冬奧、應該完全虛位化,通通是政治人物最愛的題材,更不用說 2012 年荷蘭皇室甚至是西歐花最多開銷的皇室、多達三千九百四十萬歐元,竟比英國皇室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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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蘭皇室在 2012 年一月於希臘購買的度假屋。(圖片來源:www.telegraaf.nl, RENE OUDHOORN
皇室再怎麼光鮮亮麗或醜態畢露,也不會讓人無時無刻都眼睛一亮。當皇室沒有新聞時,政治人物除了討論政策外,如果想要吸引選民注意,要怎麼辦呢?
大致上,台灣的選舉制度偏向選人不選黨,也就是說每個候選人都會成為選舉的焦點,無論他/她的黨籍、背景或經驗,通通攤在陽光下。荷蘭則是選黨不選人,國會選舉的最大黨黨魁就出任總理,地方選舉的最大黨甚至和議長或市長完全無關(註),所以最受矚目的單一人士也只有各黨的黨魁。一個選區中不到十名的黨魁,也擔綱選戰最吃力的角色。
展現親民
和台灣一樣,黨魁與其團隊通常會在選前勤加掃街拜票,但主要任務是發傳單和打招呼,鞠躬或特闢場地造勢則不可見。黨魁也不時要上廣播節目或電視訪問,而荷蘭的公共電視台(NPO 1、2、3)則會不時專訪各黨黨魁,並將候選人的行程與特色做成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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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牙華人候選人周蔚宗的競選海報。(圖片來源:www.zamanvandaag.nl
選舉標語中添加外語也是吸引目光的作法,通常政治光譜偏左的政黨較常使用。如2014年市議會選舉中,海牙許多勞工黨土耳其裔候選人在廣告上用了土耳其文;民主66黨(D66)和社會黨(SP)的其他族裔候選人,也常使用外語拉票。
製造話題
在荷蘭政壇,這點應無人能出自由黨(PVV)之右。拜 PVV 的成立宗旨所賜,PVV 領導人總是能發表驚人的言論。今年三月的地方選舉前,黨魁威爾德斯(Geert Wilders)在政治中心海牙發表「少一點摩洛哥人」之說,但未能讓PVV在海牙當地獲得更多席次;其他承平時日,PVV總是不斷挑動族群的敏感神經,選前的驚人之語也就不足為奇了。(請參考:破碎的種族禁忌:荷蘭PVV黨主席的語破天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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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VD 看板被改的各種塗鴉。(圖片來源:www.rijnmond.nl
自由與民主黨(VVD)在今年三月的地方選舉也看似無意地上演類似事件。VVD 在鹿特丹市的選舉看板,打出了「In Rotterdam spreken we Nederlands(在鹿特丹,我們說荷蘭語)」字樣。這句話引起左派人士的圍剿,認為是衝著城市中的外國人而來,宣傳看板則被許多不滿的人撕毀,或改成「在鹿特丹,我們說各種外語」。而這試圖喚起民心的一招也未能讓 VVD 在鹿特丹更進一步,相較於 2010 年的議會選舉,他們的得票率跌了百分之二、席次也減少一席。
辯論會才是主戰場
荷蘭政壇口水最密集、砲火最猛烈的時刻,大概就是選舉前的辯論會。所有黨魁為成一圈站著,可以隨時合縱連橫,或是及時切割,相當有彈性,完全考驗各黨魁的應對能力,口才不佳者一下就會被看破手腳。討論的內容無非是針對對手政見盡情攻擊,然後再往自己臉上貼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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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地方議會選舉前的各黨魁辯論會。(圖片來源:
De onzin van het politieke debat
不過,選舉後國會或議會內的同黨同志在日後同室操戈的機會,卻遠比與對手鬧彆扭大,尤其是黨魁的領導很容易引發同黨議員的不滿,退黨更是時有所聞。儘管選舉時是選黨不選人,但與台灣不同的是,選後若出現意見不合,黨籍議員通常無懼於黨或黨魁,往往選擇直接退黨。
溫情家庭牌
當然,為了勝選,總有人將如意算盤打往其他方向。勞工黨(PvdA)黨魁山松(Diederik Samsom)在 2012 年國會改選時,曾讓自己的家庭出現在電視廣告中。引人側目的是,他患有智能障礙的十二歲小女兒也入鏡了,廣告中他透過與女兒的互動宣稱他「很瞭解教育與社會保險制度」,而且能確保荷蘭經濟不至因而崩潰。
影片:山松的溫情廣告
選前,這支廣告還沒被看作博取同情的技倆,山松領導的勞工黨順利成為第二大黨,他也得以與呂特(Mark Rutte)一起組閣。詎料,當選後一年內山松就和結縭九年的妻子離婚,據信也未爭取女兒的監護權。許多民眾指責山松是騙子,對此山松倒是撇得一乾二淨:「我的孩子是我的靈感來源。離婚後仍是如此。」
頂上無毛,辦事不牢?
2012 年的選舉也是山松的成名戰。但他最先引起注意的,其實不是電視廣告,而是選舉海報。他的看板頭像刻意將額頭上方給遮住,讓人以為他是帥氣英俊的政治人物。事實是他有雄性禿,而他順利成為聯合主導人後,就理成三分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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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松的「額頭障眼法」。(來源:勞工黨網站
此外,他 175 公分的身材在荷蘭男人中並不起眼,和高頭大馬的呂特並肩而站更顯矮小,因此也引發網友的議論紛紛;在 google 搜尋輸入山松的名字後,其中一個建議結果便是「身高」。
雖然荷蘭選舉也難免扯到候選人的私生活,但當選舉本質本身就非以人為主時,私生活永遠不如政見精采。相較之下,皇室和選舉較為無關,而皇室的私生活在媒體緊盯下還比較透明公開。該說因為台灣沒有皇室,所以挖探政治人物的私生活就成了必要之惡嗎?這個弔詭似乎也是台灣選戰中,總是要「抄你祖宗十八代」的可能原因之一。
註:荷蘭城市的市長非由選民選出,而是由政府指派,市長就任後直接兼任議長,一任六年可連任一次。請見荷蘭市長協會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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