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為生物藝術(Bio Art)?進入荷蘭生物藝術的社群

不管是2002年發生的SARS(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事件,或是2012年突然爆發的MERS(中東呼吸道症候群),都讓全世界至今仍餘悸猶存。而導致這些嚴重傳染性疾病的罪魁禍首,就是介於生物與無生物之間的「病毒」。病毒的傳播有時候更會對人類社會,產生文化層次的影響,例如HIV(人類免疫缺乏病毒)會透過性行為傳染,使得原本單純的人與病毒的關係,因此被披上一層道德與倫理的批判。這個病毒導致的性別與性傾向的污名化,至今仍懸而未解。
生物藝術:重新探索人類與週遭環境的邊界
然而,黑白分明的敵我關係,就是我們人類與病毒的唯一連結嗎?來自台灣的生物藝術家林沛瑩,試圖提供我們一個新的觀看病毒的角度。2018年5月17日,在阿姆斯特丹的Waag Society,藝術家林沛瑩舉辦了一個工作坊叫做「Cooking with virus workshop」(病毒烹飪工作坊)。參與者進入會場後,映入眼簾的是擺放好的一碗碗生雞蛋拌飯,接著藝術家試圖引導大家進入一個未來的情境,在這個未來中這些生雞蛋含有病毒疫苗,因此這一道菜餚,不只是單純的生雞蛋拌飯,更是一種具有病毒疫苗功能的食物。參與者跟隨著藝術家的旁白開始食用這一道未來食物,並體驗這道食物所帶來的生理感受。接著藝術家開始解釋,食用過程中的辛辣感,代表的是這道未來食物,如何讓你體驗病毒進入身體的過程,透過這個食物的模擬,去感受未來疫苗可能具有的新形式。
第二部分的活動,藝術家給予參與者一份資料,裡面是一份Tool Kit,詳細列舉不同病毒的特色,參與者可以透過這個Tool Kit去設計一道未來的病毒菜餚。從一開始的食物體驗,到第二部分的實際參與設計,參與者們在工作坊重新省視自己(人類)與病毒的關係。如果病毒疫苗可以用食物的形式使用,究竟可以替人類社會帶來什麼影響?如果病毒對人體沒有傷害,又可以提供新的味覺經驗,會不會成為一種料理的工具?這些問題在參與者的會後討論中,大家很踴躍的辯論著,即使答案並沒有辦法在短短一個工作坊中產生定論,但不可否認的,藝術家的確提供了另一個管道,讓大家重新認識病毒。

(圖片來源:顧廣毅提供)
在這次的活動中,藝術家透過虛構一個未來食物去讓觀眾體驗一個虛擬的情境,並利用這樣的過程去編織出人類與病毒的新關係。這樣的創作手法提供給觀眾的是一種新的感官經驗,而不再只是單純地以視覺或是物件來與觀眾溝通,這樣的工作坊與表演的形式,在荷蘭的生物藝術領域是十分常見的。
在這類型的生物藝術創作計畫中,藝術家與科學家合作,把細胞、基因、微生物等等具有生命意義的物質,當作媒材進行藝術創作,透過藝術的表現形式去挑戰生命的定義、去批判人類與其他生物的關係,以及提問「藝術」、「科學」這些不同領域的研究方法的精神與意義為何。透過視覺化(visulizing)與物質化(materializing)的過程,藝術家把抽象的生命意義、難以被觀察的生物有機體以及艱深的科學理論,轉化成可以透過視覺觀察與感受的物件與影像。這些作品開始被藝術評論家與藝術史學家歸類為所謂的「生物藝術」(Bio Art),透過藝術的視覺表現形式,觀眾可以透過這些作品去反思從生物科技延伸的眾多文化議題。
Waag Society- 生物藝術的駐村寶地
至於,本次和生物藝術家林沛瑩合作的機構 Waag Society,也時常舉行大大小小的生物藝術活動。生物藝術家與其合作機構,相信透過藝術實踐或是設計方法去探索科學產生的文化議題,能夠提供科學領域本身無法提出的觀點。例如病毒所產生的污名化問題、基因改造食物的恐慌,抑或是複製人的倫理問題,這些都是發展前端科技時必須面對的社會與道德議題。然而,科學家普遍較缺乏與社會大眾好好溝通這些議題的能力。因此,藝術家與設計師能利用他們將複雜議題與抽象概念,轉化為作品供大眾實際感受的能力,為科學領域提供一個另類解法。也因此,近年歐洲地區開始在政策上補助各種藝術家/設計師與科學家合作的計畫。他們希望能夠透過政府支持,讓科學與藝術合作,去探索未來人類社會的需求。
阿姆斯特丹的De Waag。(圖片來源:顧廣毅提供)
荷蘭的生物藝術社群:藝術與科學的相遇
放眼整個歐洲地區,荷蘭便是一個發展生物藝術與科學藝術的重點國家。完善的補助系統跟優良的機構,都提供了藝術家與科學家一個良好的環境,去發展他們的研究,像是一年一度的生物藝術與設計獎(Bio Art & Design Award)還有阿姆斯特丹的MediamaticNext Nature Network都是很重要的生物藝術獎項與機構。而生物藝術家林沛瑩與Waag Society的合作也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這個跟病毒有關的創作計畫,是受到Amsterdam Fund for the Arts的3 PackageDeal的補助,這個補助每年會提供兩萬兩千五百歐元左右的經費,讓一個國際生物藝術家在阿姆斯特丹與Waag Society、Mediamatic和Vrije Universiteit三個機構合作,發展一項一年的駐村計畫。
這樣的補助系統,成功地網羅了世界上重要的生物藝術家前來荷蘭發展創作。例如近年活躍於生物藝術圈的斯洛維尼亞藝術家Špela Petrič(具有生物學博士學位,作品專注於植物與人的關係,例如她透過研究人類荷爾蒙如何影響植物生長,去觀察其所引發的倫理議題)、英國藝術家Agi Haines(擅長使用擬真人體雕塑去營造未來醫學的情境,觀眾透過與其雕塑的互動,進一步思考人類人體的不同面向)等等。其中,Špela Petrič甚至因此選擇留在荷蘭,長期發展其創作生涯。這些例子都逐一證實,荷蘭正在使用政策,讓其他國家的優秀生物藝術家,能夠自在地於當地工作,而這些優秀的藝術家也豐富了荷蘭生物藝術領域。或是我們更可以說,現在荷蘭在生物藝術領域放眼全世界,之所以能如此卓越,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全球人才被完整的留在荷蘭所造成的。我認為此種對藝術文化發展的策略,應該是許多國家的文化政策執行者,該好好仔細思考與學習的部分。
(圖片來源:顧廣毅提供)
以上所提及的多位生物藝術家,有些是具有生物相關科學背景之後轉換到藝術的跑道,如斯洛維尼亞藝術家Špela Petrič以及台灣藝術家林沛瑩,也有來自純藝術與設計背景,但是個人對生物相關議題有興趣而開始逐漸進入這個領域的創作者,像是英國藝術家Agi Haines就是設計背景出身的。這些藝術家的背景指出了生物藝術領域中跨領域研究的重要性,有趣的是之前所提及的生物藝術與設計獎(Bio Art & Design Award),事實上還是由荷蘭科學單位贊助,例如荷蘭科學研究組織(NWO)等等,而不完全拿藝術領域的資源,可見科學領域對於科學家能夠跟藝術家的合作,是抱持非常正面的想法的。此獎項的主辦單位針對每屆得獎者的作品進行研究,他們認為這樣的合作有助於在發展前端生物科技前,先利用藝術計畫去探索這些科技的倫理議題,並相信這樣的合作,可以正向回饋到科學發展本身。
結合藝術和科技去設計創作和探索未來的過程中,一方面可以激盪出新花樣、新玩意,但與此同時,難免也會有些許從社會文化和倫理面向來說,值得反思的內容。至於這些從生物藝術延伸出去的議題,以及,本篇文章尚未介紹荷蘭存在哪些生物藝術的教育和進修機構,我們就留待後續的文章中再分別探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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