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空間的荷式永續復興II:鹿特丹,戰後住宅公寓大轉型

Sustainable Schiebroek-Zuid是位於鹿特丹南邊的老舊社會住宅,預定化身為一個永續社區。(圖片提供:Except Integrated Sustainability Consulting & Design
荷蘭城市給人的印象總是運河旁一棟棟擠在一起、高高落地窗、三四層樓高的17世紀房屋,前面有行人、電車與腳踏車在窄窄的道路爭道,運河邊停滿了船屋。
但其實,很大部分的荷蘭人是住在浪漫城市外圍的公寓。這些公寓住宅大多是二戰後興建的,離鹿特丹市中心將近20分鐘的車程距離南史基布克社區(Schiebroek-Zuid)作為如此般的戰後住宅區(註1) ,它的起源帶著濃厚的烏托邦色彩。
現代主義烏托邦的墮落
19世紀末20世紀初荷蘭政府與企業意識到都市移工的居住問題,在城市外圍大量規劃新社區,標準化的公寓建築開始取代傳統運河屋,內部是針對核心家庭的統一規格,搭配當時很時尚的現代衛浴及廚房設備,強調充足的開窗採光(註2) ,伴隨著鹿特丹與阿姆斯特丹等城市的發展與擴張。
這些20世紀初「現代化」的戰後公寓建築對台灣讀者來說並不陌生,就像台灣早期的無電梯公寓:五層以下,共用樓梯間,樓梯上來一邊一個的家。但不同於台灣的住商混合,荷蘭戰後公寓被刻意蓋在草地與運河構成的綠色景觀之中,以汽車作通勤,和熱鬧市中心和商業辦公區分得遠遠的。
結果,住在這裏雖然可以享受大量的綠地、新鮮的空氣,但不能晚上穿著睡衣包外套走去路口轉角商店買日用品,或是在隔壁街傳統市集裡採買新鮮蔬菜魚肉。隨著居民逐漸高齡化,沒有電梯上下樓已是個問題,再加上還要開車才能到社區的超市與購物中心採買,現在,這種烏托邦的規劃已經造成生活上的不便。
 rotterdam blaak flickr#saar荷蘭最大的露天市集:鹿特丹市中心Blaak Markt 。(圖片來源:flickr#saar
除此之外, 1960年代前的建築師腦筋都花在如何快速組裝明亮寬敞的房子,並不重視保溫性能。荷蘭人熱愛大窗,大片的落地窗與薄薄的牆壁,到了冬天這些錯落在綠地中的公寓就像電腦主機板上的散熱片,昂貴的暖氣與電力不斷隨風而逝,成了住戶們最大的經濟負擔。
前衛的戰後住宅雖然成功讓大量的鄉村與外國移民勞工在城市裡找到了家,但建築師為居民勾勒的生活想像和現實都市生態脫了鉤,鄰里關係、生活機能或是建築本身的性能,禁不起考驗,幾乎宣告失敗。戰後住宅在今天等同於令政府傷腦筋的問題社區。
典範的翻轉:跨界的合作
時間快轉到今天的荷蘭,經歷了能源與歐債危機,荷蘭人放下建造新烏托邦的執著,回頭想想傳統市街興盛的秘訣,把新的觀察與想法運用問題社區的改善中。「Sustainable Schiebroek-Zuid」就是其中一個例子。鹿特丹北邊的老舊社會住宅區——南史基布克,要化身為一個永續社區:目標是2040年減低百分之六十的能源消耗並達到能源的自給自足。
schiebroek zuid
事實上,實現一個有效的永續規劃,最困難的地方不在於科技,而在於人的合作。建築、生態農業與機電設備,各個領域在節能方面早有一定的技術突破,但是要讓各個領域的專家湊上夥同桌劃設計圖,在分工清楚的公部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這個計劃的關鍵,由社會住宅的產權所有人 Vesta 領頭,但規劃大權交由本身就是二十餘個專業領域人士組成的年輕團隊 Except,提出了長達近三十年的一系列整合式永續設計計畫(註3)。
一方面,Except 扮演顧問的角色,先對社區的歷史與現況進行研究,量化既有社區的各種指標,辦社區工作坊理解居民的需求與願望,最後提出願景與時程表。另一方面,他們也是設計者,策劃出社區中的能源和物質回收循環系統、帶來生態與生物的多樣性的設計,利用既存的綠能科技,用幾個簡單聰明的設計手法,將社區的建築、生活、經濟、文化、健康、幸福,巧妙地串聯起來。
野心十足,但卻是踏實與創新的巧妙結合。
設計策略:環境、建築、人
設計策略No 1.:都市農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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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進都市農業不僅讓社區中的水與廢棄物得以循環再利用,同時加上景觀設計後,原本不知道要作何用處的公共綠地成了水耕農業、親水空間的地方。
設計策略No 2.:溫室。
社區裡的玻璃溫室裡,大家可以種植食物、當作公園花園、或是老年居民的休閒菜園。然後,還能順便收集太陽能,或是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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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間的溫室中庭剖面。(圖片提供:
Except Integrated Sustainability Consulting & Design。中文註釋:廖期逸)
社區裡的玻璃溫室裡,大家可以種植食物、當作公園花園、或是老年居民的休閒菜園。然後,還能順便收集太陽能,或是雨水。
設計策略No 3.:新家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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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有公寓與水域的多種改造方式。(圖片提供:
Except Integrated Sustainability Consulting & Design。中文註釋:廖期逸)
選擇性拆了些原有的建築物,新建獨棟家屋與新式公寓,吸引不同家庭人口、職業、收入的新住戶,讓原本千篇一律的勞工公寓社區轉型,增加多樣性。
相互依存的多功能空間
綠地、水、開放空間、新建築,南史基布克有了新的形體和高度整合的新陳代謝系統之後,住宅以外空間類型可以一一進駐:圖書館、日間照護、小學、販賣社區生產農產品的社區超市和餐廳。除了基本生活需求外,其他讓居民社交活絡的空間,像是露天市集、Café、舞蹈中心、園藝DIY工作坊,以及小型創業空間也被歸納在社區規劃中,滿足各種不同的生活態度跟需求。
我們擷取Except寫給將來細部設計的建築師參考的企劃書(Ingrediëntenboek)中的一小段文字,看看不同的空間如何發揮多種功能,並與其他空間串在一起互相加乘:
七:托兒所
當前社區中已經有Zazou和Kinder Service Hotel兩家托兒所。將來兒童可以從托兒所直接通到菜園學習自然,並與長青健身中心,餐廳以及Café相鄰。兒童其實可以幫助老年與青年世代之間的社交連結。
即使是社區裡最年輕的成員們,也不會被小心翼翼地隔離,而是(根據既有都市的研究結論)將兒童安排成為社區活力的中心。
其實,Except與Vestia對於永續社區的藍圖,與一個健康的十九世紀荷蘭傳統市街無異:紛雜而非單純,不同的族群,休閒消費與生產,能夠近距離的接觸交流。只不過這一切是建築在一個曾經失敗的二十世紀中烏托邦之上,並置入較不易被看見的最新基礎設施,滿足二十一世紀(2030) 年的荷蘭對於能源與物質上自給自足的高要求。

註1:戰後住宅區在今天的歐陸與英國地區可以說是藍領階級、平民窟的代稱。在荷蘭,戰後住宅區的問題雖不如其他國家的嚴重,但仍屢屢在地區的社會經濟指標評估上吊車尾,被荷蘭各地政府視為問題區域。

註2:荷蘭住宅跟隨國際的潮流持續進化,1920年代開始荷蘭的建築師與都市設計師與歐洲各國同業中的菁英定期聚會(CIAM),共同描繪了現代主義的烏托邦。這時候能夠快速興建,外觀少即是多成為住宅設計的顯學,都市方面將建築物限縮在高層公寓以空出綠地,並空出大量道路給汽車。傳統混合行人,商業與作坊的都市街道被淘汰。荷蘭在開明前衛的氛圍與社會住宅制度的幫助之下,這樣實驗性的概念被忠實的實踐,並在二次大戰後達到興建的高峰。

註3:曾經sustainability永續一詞的在荷蘭這種高緯度國家幾乎等同於為牆壁包上一層隔熱棉,或是安裝太陽能熱水器。但今天會加上integrated一詞,包含進了生物多樣性以及人文,社會經濟各個方面的意涵。從科技移轉到人文,不變的是以指標與設計方法為尚的工作方式,抽象的需求盡量化為可以比較的數據。

 

本文《SPACE RENAISSANCE [PART I-01]:失落空間的荷式永續復興 I / 荷事生非》《SPACE RENAISSANCE [PART I-02]:失落空間的荷式永續復興 I / 荷事生非》刊載於台北村落之聲Village Taipei,經同意轉登文章後增編內容,未經特定授權許可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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